关于

        七夕过零点了,想聊聊一些关于爱的故事。
        我小时候有些非常不愉快的经历,事情发生在六七岁,持续了整个小学阶段,直到我毕业去了另一个城市,开始了漫长的住校生涯。
        事情起于一件绯闻,我和竹马,我现在承认那时是真喜欢他,哪怕我小,哪怕他也小,但就算从我现在的标准来看,他在一些方面也远胜过我后来所见过的很多人。
        一开始只是班上同学的偶尔起哄和玩笑,后来时间段扩大,范围由全班到全年级再到全校,玩笑开始不限于绯闻本身,而是我是否是个勾引男生的不检点的荡妇,是否人人可打可骂可欺。二年级的时候老师到教室,让一群架着我的女生把我放开,我以为我要得救了,而她下一句话是,女孩子要知道羞耻。
        我回家问我妈怎么办,她连话都没听全,只撂下一句自己解决,我爸拿着遥控板换到体育频道,说女儿爸爸上班一天了很累,能不能等会儿再说。
        四年级时我的大腿和背上随时带着乌青,同学们很聪明,知道挑大人看不见的地方打,六年级的学姐在放学的时候问我,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上床。假期时姥姥姥爷带着我在饭后散步,遇到同学们父母,叔叔阿姨们问过好之后问老人,你家孙女跟那家的小谁关系很好啊。老人只是点头,是啊是啊,他们三四岁就认识了,感情一直就很好啊。叔叔阿姨哦哦地点头,朝我暧昧地眨眨眼。
       我问过姥姥,她叫我搞清楚自己是个女生,要懂廉耻。接着谈起她年轻时教过的一个学生,原话是太漂亮的确招人嫌,惹得男生一个二个闹事,全跟她有关。刀片在手腕上比划了几次,又想到有什么意义呢,十有八九会说我是求不得才以死相逼。
        五年级的时候我已经不太会说话,剩下的几个朋友突然疏远,原因是她爸妈觉得我精神有问题,看着我觉得晦气。我妈终于觉得有点不对,六年级的时候我试探着问她,能不能带我去看心理医生。
        那是2007年,当我这么说的时候,她看我的眼神仿佛我真的是个神经病。
        于是逃命一样离开了那个小镇,初中军训的时候每天都有姑娘排着队等公共电话,跟爸妈哭说想家,我躺在床上,已经太久没感觉到这种自由。
        可我不会跟人交朋友,不会跟人讲话,不会跟人相处。那些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最简单基本的东西,对我却像是登天。我永远不明白什么时候是开玩笑,什么时候是认真的。走在路上不时地回头,提防着不知会从哪冒出的谁。直到初中结束,直到高中,才真正有了可以正常交流的朋友。
        变故也是这个时候发生的,那个人弯腰执笔时与竹马的相似度让我分不清真实和虚幻,他会在教室里备好葡萄糖,会背着昏迷的我穿过整个操场直到医务室,会在晚自习的间隙耐心地讲解每一道数学和物理题。十六岁的夏夜他在宣纸上练习,我在旁边研墨,纸上晕开我的名字,一晚上没有人说话。
        可我走不下去。因为那是罪恶的,是不该发生的,是我不被允许拥有的。
        冲突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,他也不是只会在宣纸上书写的人,他选择以兄长的身份应对我,同时他的前任透过网络对着我指桑骂槐。高二的时候他问,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好好谈一谈,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。我说我不想谈。心想着他算什么,我算什么。
        直到他差点出事,我在赶去的路上像是被风刮醒,我认了,对自己认了,即使那不应该,即使那是罪恶,可我控制不了情感本身,我没法否认这个。
        可在十年后开闸的情感并不一定值当,集训了八个月,回到学校复习文化课只有九十天时间,他在还有三十天时到文科班问我,叫我帮他前任补补课,她快考不上学了。
        于是我发了所有自己整理的文综框架,毕业那天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,直到现在再没有见他。
        但他还是打开了一个窟窿,我才能知道原来里面空了那么多年。大一快结束的时候鼓起勇气发了文在lo上,没想能有人看也没想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。活了快二十年,几乎从未从谁那里得到过这样的肯定。
        我在努力的写爱,却干巴巴,像从未见过它的模样。
        大二的冬天一行人去上海,晚上走在外滩上,竹马纠正我用来损他的英语,轻松应对我所有的恼羞成怒。好友骂我俩是幼儿园孩子,叫我们跑慢一点,雪花膏是送人的不是打人的。
        我才想起那时唯一试图突破人墙,把我从那几个架着我的女生手中带走的人是他。他那时也那么小,个子还不是班上最高的,男生们推搡着他,不让他靠近,他就逮着人的手咬。四年级时我还蹲在地上没从疼痛中缓过神,背后已经传来打人者的哀嚎,放学的时候他抓着我的手腕带着我一路飞奔,离开那些指指点点。我不知道我们能逃向哪,但是那一刻我突然什么都不怕。
        直到后来我连这个都怕了。我不敢见他,不敢回他的话,不敢说他的好,不敢关注关于他的一切。五年级他问我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,我一直往后退,说不出话,以为自己想的那些都是错的,见不得光,于是只剩下惊惶,一心只想撇清所有好“自证清白”。
        “我大三之后就要去德国了。”他在外滩这么说,“到时拍包豪斯给你啊。”
        十年前毕业前夕他问我,以后想去哪个学校。
        我脱口而出,没有你的。
        我不是没见过它的模样,我只是以为那真的是错误肮脏的只是以为自己真的不配,于是我把他在小心翼翼别进我辫子里的花拔出来把它摔在地上,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,撇清关系,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。
        我已经能交朋友了,能开始建立信任关系,能在面对人群时多一份理直气壮。
        那不是可耻的,那是我的一部分,是人的一部分。错的不是它,是我。
        十二年后,我终于懂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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